港企走私3000万的罪罚版图 达利被查后海关抓捕举报者

　绍兴海关

 

　　这样的缉私案罕为人知，它曲折到可以成为TVB导演文案上的编剧样本。可是这并不是电视人虚构的戏剧性故事，而是发生在浙江省绍兴市的现实案例。

 

　　成立于1973年的达利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达利国际”)总部位于香港，并在世界多国设有分公司，一些台面上的宣传介绍表明，这是家全球知名的上市丝绸纺织及服装企业。这同样是名望显赫的财富帝国，可是在去年早秋来临之际迎来了一场危机。

 

　　虽然涉案资金不到3000万元，却几乎要撼动这个H股集团公司在内地发展的根基。在集团“少东家”林典誉被带走之时，举报者张锋(化名)曾惊叹于绍兴市海关的办案效率，他甚至预判到海关或许会将这个走私集团连根拔起。

 

　　不过现在看来，张锋已经越发觉得以前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他一直在怀疑达利国际在动用幕后的力量进行反击。虽然他没有确切证据，可是就在林典誉被释不久后，举报者们都成了海关调查的对象，面临着锒铛入狱命运。

 

　　公司高层提供有力证据助破案

 

　　张锋其实真名并不叫张锋，他希望记者给他取个“张峰”的化名，寓意如张开的弓，锋利的刀。但并非名如其人，张锋虽然对达利国际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可现在他还是只能偷偷摸摸地在接受采访。

 

　　为了谨慎起见，张锋先擦拭掉额头的汗珠，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又一份材料，这些材料上盖着各类公章，有的是达利国际在浙江省走私的罪证，有的是绍兴市海关缉私分局出具的意见书，并可以从其中读出在办案过程中，绍兴海关方面态度的微妙变化。

 

　　早在2001年，达利国际在杭州萧山投资1000万美元收购了杭州凯地丝绸股份有限公司印花生产基地，并注册成立了外商独资企业浙江达利凯地丝绸有限公司。这是达利国际向内地进军的重要举措。

 

　　2004年，浙江达利凯地丝绸有限公司更名为达利(中国) 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达利(中国)”)，从事服装生产等业务。经过多年的发展，达利国际在内地布置的商业版图日益宽广。但到了2014年，达利(中国)“犯事”了。

 

　　从基层做起的张锋在达利(中国)工作十来年以后，已经成了公司的高层领导之一，他主管公司的财务等事宜，但又并非公司的实权派，他对公司的各种业务都粗略知晓，却又不能主导公司除去财务以外的其他事务。所以用张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虽然未参与走私，却知晓公司的走私流程，并能弄到他们的罪证。

 

　　于是到了2014年9月份的某一天，他与另外的举报者联合在一起，走进了杭州市海关的大门，并向海关提供了详实的材料，这些材料足够丰富到可以用来打掉一个走私团伙。事实上，海关部门也对张锋等人的举报很重视。

 

　　但不久后，由于某些原因，案件由杭州市转移到了绍兴市，并被指定由绍兴市海关缉私科负责侦办此案，缉私科的李黎明为主要侦办人。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张锋等人被多次叫到绍兴市海关协助调查，“正是因为我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绍兴海关才能快速破案，”张锋后来还自豪地说，他们这些举报者在协助破案过程中功劳不菲。

 

　　达利(中国)

 

　　“剧情”反转绍兴海关抓举报者

 

　　虽然从来没想到过要向政府机关邀功请赏，但张锋也没有想到， 他的举动就像是捅破了马蜂窝，暴风骤雨的“报复”也随之而来。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可不容忽视的是，达利(中国)背后是一家全球知名的集团公司。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文虽然庄严，但免不了案件处理过程中会遇到各方势力的干预。对此张锋虽然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但他以后的遭遇却仿佛佐证了这一点。

 

　　2015年7月，绍兴市海关缉私分局下达了鉴定意见通知书：对达利(中国)有限公司涉嫌走私普通货物案进行了偷逃税款鉴定，鉴定意见是偷逃税款人民币28779104.73元。

 

　　因为这个鉴定书的下达，达利(中国)的走私也就坐实了，并且连2800多万元的偷逃税款金额都得到了认定。达利(中国)如要推翻这个结论似乎是不可能的了，但张锋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还有另一个有实效的办法。

 

　　香港人连乙文是达利(中国)的前任总经理，他和张峰一样，也是举报人之一，但他这个举报者要比张锋的分量重多了，连乙文向海关提供多份证明材料，并且也配合了海关的调查。他曾跟朋友探讨过，并获知案情进展顺利，可结果却等来了抓他的人。

 

　　2015年2月10日，绍兴海关缉私分局给连乙文家属下达了拘留通知书：“我局已于2015年2月10日10时将涉嫌走私普通货物罪的连乙文刑事拘留，现羁押在绍兴市看守所。”

 

　　张锋也面临着类似的遭遇，不过他的运气显然要好得多，他很快被取保候审，不久后又对他进行了销案处理。但这种运气并不是偶然，而是他自己努力拼来的，当他察觉到苗头不对之时，就及时向杭州市海关求援，因为他最初是将举报材料递交给杭州海关的，他认为杭州海关应该为他的安全负责。

 

　　所幸的是，因西湖之美而闻名世界的杭州市是浙江省的省会城市，所以张锋觉得，省会的海关部门会更讲道理，结果也正如他所料想的，如今他已经免遭冤狱，赢得了自由。

 

　　连乙文却显然没交上这样的好运，在张锋看来，连乙文肯定是无法脱身的，他要为这个走私案的真正嫌疑人“顶罪”。

 

　　记者在绍兴市海关的办公室里并未见到案件的主要侦办人李黎明，“我现在休假”缉私科的李黎明在接到记者电话时表示，他告知连乙文的案子已经移交到了检查机关，他不方便接受采访。

 

　　就在记者发稿前夕，有消息称林典誉已被允许离境，并订好了9月9日晚19点的飞机返回香港。记者就此事致电绍兴海关的一位刘姓处长，该处长称“不清楚”，让找缉私科的科长，但该科长依然称“不知道”。

 

　　绍兴海关似乎不愿意透露案件的诸多内幕，但外界对此案飞短流长却从未停止。

 

　　执董被扣押后又被蹊跷释放

 

　　走私事件对达利国际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早在2014年12月1日，在绍兴海关对达利(中国)的调查进入关键的阶段时，新浪财经就发布了一条简单的消息：集团印染业务单位若干机器部件入口问题涉及被中国浙江省绍兴市海关部门就与海关相关事宜协助调查 ，而负责管理该业务单位的执行董事林典誉亦被海关部门扣留协助调查。

 

　　张锋介绍，林典誉是达利国际创始人林富华的儿子，也是达利国际在内地拓展业务的核心人物。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来说，执董被调查绝不是一件小事，可是没有任何一家内地媒体对此事进行详细的报道。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必须对投资者有所交代，达利国际后来公布了相关进展：执行董事林典誉早前被海关部门扣留，已于2014年12月19日获释。据董事会所知，海关部门调查仍在进行中。

 

　　达利国际并未公布林典誉被拘留期间的相关事宜，而集团是否在此期间进行过运作也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此以后，那些被举报的走私实际运作者都相安无事，而举报者却迎来了身陷囹圄的命运。

 

　　张锋慢慢地就意识到了他这个举报者身份的转换，他回忆道，绍兴海关缉私科的工作人员曾逼着他承认参与了走私，他顿时觉得冤屈难申。因为他很清楚走私的流程，如公司从韩国等地购买纽扣等材料，以跨国快递的方式运进来，但并未办理相关报关手续，从而达到了偷逃税的目的。

 

　　据张锋介绍，达利(中国)涉及到走私的是三个分公司：服装中心、针织中心、印染中心，林典誉正是印染中心的负责人，这些分公司的负责人都是直接向达利国际主席林富华汇报情况。

 

　　连乙文是在2010年1月至2013年4月担任达利(中国)的总经理一职，主要负责集团财务工作和达利(中国)总部的行政工作，张锋告诉记者，公司职责分工是很清楚的，连乙文无权过问公司的走私之事，而走私得来的非法收入也跟连乙文无任何关系。

 

　　蹊跷的是，达利(中国)的法定代表人林某在海关立案后，就辞去了法定代表人一职，张锋猜想着，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逃避罪责。

 

　　张锋现在还体会的这个案子背后的水有多深，但现在他可以肯定的是，达利国际在浙江省的商业势力已然是超乎他的想象了，这家全球知名的香港企业，它在浙江省建厂生产，又开发楼盘，在省内拿地动辄上千亩，又操作着各种大规模的商业项目。

 

　　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张锋如今担心的是，问题的矛盾或许已经不再是走私案本身了，而是要去撼动一个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

 

　　事实上达利国际很早就进驻浙江省了，如今这家上市公司已不再是初来乍到。(李思源 都讯)